“少爷，那女鬼就住在那间房，一定要小心啊。”
“用得着你说，本少爷心细的很。”
零碎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缩成一团，不敢出气。
门闩被一根匕首轻轻挪开，声音在黑暗里尤为清晰。
大约有六个人进屋，还有两个守在门外，他们朝四足板床走去，手中明晃晃的剑刃上涂着一层薄薄的汁液，气味熟悉入鼻，我的心跳无端有些加快，并非害怕，而是激动，因为一个学名几乎要脱口而出。
……
“师尊，这种草好香啊，可是形状好奇怪。”
“嗯，这叫苍羽草，多长在棺材菌旁，可以用来杀鬼魄。”
“鬼魄？那是什么？”
“就是鬼，他们以吃食人心来修炼形体，以后你若遇上了一定要仔细。”
……
苍羽草，又名鬼哭草，多年生草本，高一尺三寸，主根肥厚，茎直立，多产于江左剑庵，柳州匡城，清州禾城，重筱旧里等地。有清热，祛风，止血，保肝利尿之功效，将其捣烂，汁液涂于利刃上可砍杀鬼魄，汁液浸于香囊佩戴可避妖邪……
心跳越来越快，这些凭空忆起的字句就像烂在了我心头一般，鲜活明亮。
“她不在！”
他们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她可是女鬼，这个点了会不会跑出去杀人了？”
“杀人吗……”一个男音颤道，“月黑风高夜，一个女鬼飘来飘去……呼~呜呜~~”
“闭嘴！”其他人同时叫道。
其中一个男人咽了口唾沫，握紧刀柄，踢了他的随从一脚：“你，去床底看看！”
“不要！阿福，你去！”
一个略显沉稳的男人轻声道：“三弟，女鬼怎么会躲在床底？应是出去了。”
“对对，方少爷说的对！”挨踢的那个随从叫道。
“少爷，好像有人来了！”一个随从在门外轻声喊道。
屋内众人一愣。
萧睿低声道：“大家快藏好！待会儿她一出现，我们直接冲出来砍！”
他们纷纷往旁边躲去，混乱里有人踢到了我，在我背上摸了摸：“虫三，来，过这来！”
他拉着另外一人扶着一旁的木柜半踩在我背上。
我半趴在地，被褥缝隙里，一豆清灯自外缓缓行来，仿若洇染着一圈薄暮黄光。
两个轻细脚步声在门口停下，半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吱呀声缓慢冗长。
一个清瘦身影迈入，几乎同时，我的背上一轻，那些公子哥们全冲了出去：“上！”
“小姐当心！”一个姑娘从门外跳入。
场面再度混乱，我忙掀开被子，恰好一个男人被踢来，撞上我的目光后傻了片刻，而后尖声大喊：“大哥！无眉怪在这！”
我从他腿上跨过去，朝门外跑去。
同时外面传来了齐大娘和秋草的声音：“谁！”
“抓贼啦！”
“来人啊！”
……
一炷香后，曹府灯火通明。
总共十个人，五个公子带着五个随从，齐齐跪在了曹家大堂，一个个鼻青脸肿，衣衫不整。
我站在青竹帘后，在曹府将近半个月，还是第一次见到曹慕禾，齐大娘口中的曹老爷，萧睿口中的曹母猴。
容貌普通，中衣外披了件简单青袍，气呼呼的坐在正椅上，两撇八字胡在明亮烛光下一翘一翘。
我的胳膊忽然被人轻轻一拉，秋草低声道：“阳儿，曹奕婷喊你过去。”
我点点头：“好。”
路上漆黑，秋草提着盏灯，在前面引路，走了许久，入了一座小院，她上到门前轻叩：“小姐，阳儿带到。”
“进来吧。”屋内响起一个温柔女声。
我迈上台阶，推开半掩的门。
屋内宽敞明亮，一个少女坐在书案后抬头，与曹慕禾近乎扁平的五官不同，她的眉眼深邃，容色晶莹如玉，眼睛亮的像月夜下的雨水。
那经常喊我傻子的丫鬟指了指桌旁的姜汤：“小姐让你压压惊。”
我朝那碗姜汤望去，并没有动。
“喝吧，”曹奕婷淡淡道，“暖暖脾胃。”
“谢谢你救了我，”我认真道，“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