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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1 / 2)

吴恩越说嘴越合不上,越说越是滔滔不绝,继续道:“其次,人生来就吃五谷杂粮、白肉红肉,难逃一病。疾病、瘟疫全比地狱的恶魔还要厉害、难缠!它们时时刻刻伺机染人恶疾,送人性命。绝症不幸,不必多说,而那些能够康复的病,即使沉疴复活,大难不死,人体也已重创折寿。大难不死,焉有后福?”

“第三,那些好不容易熬过病魔的人,躲得过病灾——但是地球上的天灾,什么洪水猛兽,什么回禄之灾,什么台风沙暴、地震、海啸、陨石撞地球……全似一道道的难关,时刻要人命。还有,还有,人类文明自己造出来的产物,诸如什么飞机、轮船、汽车,人只要坐进去,就是与死神共舞,一旦出了事,绝难存活!”吴恩的语声仿佛给气氛加上了无尽的黑暗,那些埋藏在人们心底最现实却又最怕触及的晦涩,像剪刀一样,残酷地剪断了人们生存的希望。尤其这房间里的人,都是些失去自由的坏人,他们作案的原动力,本就是为了享受生活,做的本不是光彩的事,支撑他们的精神力量,本来就不多,最忌惮的也就是个死;可是吴恩讲的现实,却能一瞬间秒杀他们脆弱的灵魂、痛触他们的神经、毁掉他们所有的憧憬!

吴恩的雷公嘴却不依不饶,不肯罢休:“经过以上我说的诸般难关,人要存活,最难的还是在这社会中人与人的相处之道——想要活、想要活得好、活得滋润,你就得面对:杀害、斗殴、欺诈、强奸、羞辱、阴谋陷害、诅咒……各种各样发生在人类之间相互的残害和倾轧!借用武侠小说的套话,那是顶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腥风血雨的日子!”这么一说,云儿感触最深,他小小年纪,已亲历战乱、亲历江湖,对吴恩这段话体会尤其深刻。

正兴浓之间,陆定舟却猛地喝断全场:“好了,散步完了,大伙儿坐好!新兵先莫废话,这里是看守所,不是你们的家,更不是宾馆,必须服从管教!好,咱们开始新兵训练!来,吴恩,你过来练习报告词!”

现实是残酷的不假;人心是柔软的,但更是虚伪的。人类无法摆脱死亡的阴影,无能到羞于谈及现实留给他们的结局,因而阴晦、漠视死亡脚步的临近。一旦有人宣说这现实,人们就会把这份残酷所产生的恐惧,转化为怨恨!

吴恩话没讲完,嘴虽痒痒,但在接受训练的时候,所受的苛责与威吓,严重过别人所经历的程度的数倍!陆定舟对他嘶声恫吓,吴恩不得已絮絮叨叨地求饶诉苦,一应苦楚,他一律驳回,张牙舞爪;左右相帮的肆无忌惮地做小人,架桥拨火儿,声援恐吓。余则在远近奚落嘲戏,吴恩在淫威之下,辞钝色虚,只能忍气吞声。云儿心下反而不为这场面所动,知道陆定舟是假公济私,以训练为幌,实则借机报复吴恩嘴巴没有把门儿的;云儿体会更多的是这些犯人对现实的恐惧——人怕实话,人生怯于面对现实!

吵闹声大得终于将那位一进门就睡到此刻、人鬼难分的嫌犯吵醒了。他抬头瞅了瞅,云儿看见他脸陷色败,皮包骨头,眼窝深陷,眼圈发黑,头发像海藻一样耷拉在额头前。云儿被他面上惨无人色所惊,吓了一跳,暗道:“这是个死人头吗?”才睒眼的片刻,这人鬼难辨的家伙又扑的垂下头,合扑在板铺上睡着了,鼾声像是预先录好了的一样,立时响得地动山摇。

小四川对老姜说:“我日他个龟儿子,吸毒的总这副孬样,一睡就没个底,他们来看守所,纯粹是补睡觉的!”云儿就在两人一侧靠床沿坐着,就势一问:“你们讲的‘吸毒’,是不是吸福寿膏?”四川答:“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这都是啥年头了,他们早不玩鸦片了,嫌那玩意儿太没劲儿!毒贩子现在都交易冰毒、摇头丸、可卡因,纯度比之鸦片,高了不知道多少个等级啦,吸食起来,‘上头’快!”

老姜见云儿一脸茫然,知他听不懂,便耐心地将毒品的历史及制毒的详情说了一遍,连制毒的化学方程式也讲得头头是道。小四川惊叹:“我的乖,狗日的老姜你是重婚罪进来的,怎的那么懂制毒、贩毒的道道儿?”老姜哑然失笑,自嘲:“自学成才,无师自通呗!我被抓入监狱好多回啦,来监狱次数多了,听他们涉毒人员故事讲多了,耳濡目染,自然心知肚明喽!贩毒的人拿毒品当作事业来做,念兹在兹,津津乐道。还有他们总结出来的一套毒品生意经,若不知诉旁人,心里还会憋屈呢,都急着一吐为快!你与之同一房间,若不想听他们吹嘘,他们还要不乐意呢!哈哈哈……”

“他妈的,龟儿子的,他们这帮龟孙子,倒是干一行,爱一行!哪天老子出去,一定找家毒贩盗个窃,把他们龟儿子的毒款全偷走,让他们空忙一场,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开心!”小四川言下,老姜哈哈大笑,拍拍他肩胛,连赞:“你真是个有为青年,有志气,好,好,好哇!”

聊着天看着电视,一忽儿就到睡觉的点了,吴恩背不熟监规,陆定舟罚之值班守夜。吴恩被训得灰头土脸,吓破了胆儿,不敢不从,心下懊恼,坐在冷板凳上死样活气地靠墙而坐,垂头丧气,与刚进门时的神态大不相同、判若云泥乎!

云儿这是第二晚睡同一个铺位,竟自睡着了,一宿无话。翌日天明,晨号陡响,如有形有质一般,似欲将众人从铺上拽起来。多数人困顿疲惫,全无人形。

每天的作息安排一成不变,云儿既不会简体字,监规背不背则马马虎虎,练熟了报告词便大功告成,无所事事了。该晚轮着云儿值两个钟点的头班。他呆坐板凳,看着众犯渐次入眠,回想白天所见所闻,除了吃饭时因伙食差而龇牙咧嘴之外,所有人不是可劲儿地瞎聊天,就是悬心盼望案子的进展。

等待是折磨人的,等待案情的进展:是否会被批准逮捕?等待吃饭,等看电视,等睡觉,等值完班……嫌疑犯们精气消磨,生命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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