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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1 / 2)

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帆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而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这首七言律由唐朝刘梦得所作,乃金陵燕子矶怀古之篇。话说那金陵石头城千门万户,五方辐辏,朱雀桥畔箫鼓,乌衣巷口绮罗,秦淮河中笙歌处处,桨声轻柔,似乎风中水里都有脂粉香气。到入夜了更是灯影朦胧,美女如云,琵琶玎玎琤琤,轻柔流畅,一声声挑人心弦,歌女莺莺呖呖,歌声当真如蜜糖里调油、胭脂中掺粉,又甜又腻,又香又娇。一代代文人骚客、才子俊彦,均如渴马奔泉、寒鸦赴水一般,蜂拥而来,流连忘返。

而燕子矶位处金陵西北,正是大江之滨,跨江而出。在江里看来,宛然是一只燕子,扑在水面上,有头有翅。昔贤好事者,恐怕它飞去,满山多用铁锁缠着,就在这燕子项上造着一个亭子镇住它。登了此亭,江山多在眼前,风帆起于足下,最是金陵一个胜处。就在矶边上,相隔约摸一里多路,有个弘济寺,寺左转去,一派峭壁插在半空,就如石屏一般,壁尽处山崖回抱将来,险峻出奇。寺僧空处建个阁,半嵌石崖,半临江水,阁中供养观世音像,像照水中,毫发皆见,宛然水月之景,就名为观音阁。载酒游观者,殆无虚日,奔走既多,灵迹颇著,香火不绝。绵延至今,那阁年深日久,没有钱粮修葺,日渐坍塌,红漆剥啄,榱桷腐落,建构颓坏。

这日风和日丽,秋风袅袅,杨柳毵毵。时当申未,燕子矶亭中一名男子,穿一套白色西装,头戴太阳帽,脚上一双三截头的皮鞋,擦得油光锃亮,这摩登男子身高七尺,仪表堂堂,丰神俊雅,双目如电,顾盼闲适,似是在赏江上风致。他一手扶栏,一手背后,捏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文字。不移时,亭外走来一尼一童,姑子半老,孩童幼小,看似只有三、四岁模样。姑子牵着孩童的手,一径移步至男子背后,男子闻声转过身来,两相稽首寒温了一番。姑子牵孩童凑近了来,摩挲其头顶,慈祥地道:“孙檀越,这便是那洋女遗孤,向是乖觉,托赖菩萨保佑,从无病灾,康健可爱,恁地要分别,贫尼真还老大不舍得哩。”

男子一见小童,顿时眼目一亮,但见孩童面庞酷肖杨天保,头发是栗色,眉宇之间,不脱欧丽嘉的清丽神态。列位看官阅卷至此,当已了然,这孩童正是杨天保与毒蝎子欧丽嘉的杰作不假。那英俊男子,就是远赴西域共赴国艰的黑衣会众孙承志。原来自打他送别了马仲英一行,就收拢行囊,将杨天保和欧丽嘉及王子春随身细软也一并收纳,勾当丧事了毕,由四名儿子娃娃相伴,带了三具灵柩东归。一路餐风宿水,无非是逢桥下马,遇渡登舟。

会值荒歉之岁,六科不收,非但年岁凶歉,还轮着战乱频仍,沿途百姓命蹇时乖,惊惶无计,饥馑无食,饿殍载道,尸鹫结伴,疫病丛生,在在是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乱世景象。孙承志和几名儿子娃娃全是血性汉子,最见不得凄惨泪水,一路行来,尽力施舍,所携盘缠,散给途穷,日费不赀,却竟毫不皱眉肉痛。车马火车,不则一日,安抵金陵,将天保和欧丽嘉夫妻两把骨殖埋入杨家祖坟,算是了了生死兄弟的义务。安厝已了,孙承志自天保遗物里翻拣出有封信笺,上面说了天保与毒蝎子欧丽嘉诞得一子,当初欧丽嘉西去新疆之前,将之留在燕子矶观音阁女尼静慧,厚给赀财,央她好生看管,云云。

孙承志既知天保与毒蝎子有后,心头一喜,暗道:“尼姑庵里青灯古佛,没吃没穿的,清苦得紧,何若接小孩出来,领到吴虬先生处养育熏陶,或可成材,也未可知。”打定主意,孙承志便往燕子矶来。他留儿子娃娃们在客栈,自己一人迳来阁上叩门。阁主静慧接着,略略寒温过,孙承志自是开门见山,表明来意,并将天保及欧丽嘉所遗信物、相片,一一给静慧看了,静慧认得欧丽嘉,听说她已死了,不胜唏嘘,替孩子伤心垂泪。静慧虽心甚不舍,但毕竟不好强留,自是答允让孙承志领去。两人相约在江心亭,静慧领来孩子,孙承志一见之下,热泪夺眶而出,情不自禁,蹲抱起来,竟自搂着孩子哭。

孩子晶亮的浅灰色大眸子眨巴眨巴,尚不知父母俱亡,莫名其妙,又不认得孙承志,竟不怕生,面上羞赧,不解地道:“叔叔你是谁啊?我叫圆空,您怎的没来由的哭起鼻子啦?妈妈说,哭鼻子的不是好孩子!”童音稚嫩清脆,他自打认事起,就管静慧叫妈,幼小的心慕中,妈妈说的话,自是金科玉律。孙承志闻言心下欢喜,手一撸脸面,吸了声鼻,笑道:“是是,圆空说得对,叔叔不该哭鼻子,是叔叔的不是!”他摩弄了一会孩子,问道:“圆空啊,你想爹爹么?叔叔带你去见爹爹好么?”圆空一听就笑,忙叫:“好啊,好啊,叔叔快带我去见爹爹!妈妈,我要去见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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