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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1 / 2)

己巳年上海尚未降雪,气温倒低得冻水成冰,冷风吹来,刮面如刀,筚门蓬户到处透风,毒蝎子虽穿了件紫羔皮衣,但内里光个身子,有些熬不住。三人遂结伴出来,返回市区,比及踏入租界,街上人言纷纷,街头巷尾,人们尽在议论逸园比武会上横出来的巨虎之事,一传十十传百,谣诼纷纭。好事儿的人、八姑六婆,加油添酱,传得离奇上了天。

毒蝎子听得路上如川流般来来往往的人们交头接耳讲闲话,流言蜚语,蜚短流长传播得人们疑神疑鬼。她忽地站住了脚步,立在马路边,朝着车水马龙、人流之间,双手合什,闭目开口,念念有词,布拉霍夫见之,一把拉住天保,二人驻足观望,布拉霍夫对天保耳语道:“你看看吧,你的女人要施法了,她法力无边,停刻就知端的。”

古奥晦涩的咒语自毒蝎子樱口里吐出,连空气亦为之震颤,其披散的长发,根根颤抖地徐徐往上竖起。天保眼放着毒蝎子面色由红转白,由白变青,形象甚是恐怖,不禁心头一紧。他系习武之人,想来一法通万法,这念咒施法之事也易走火入魔,独怕人打搅。天保自不敢打扰她,恐其半途而废,魔功反噬其身,非同小可。约摸念了有三炷香的工夫,咒语方才念毕,天保惊奇地发见,身边议论激烈的人们,骤然闭口不言,各自分头,不相回顾。毒蝎子功行周天,长舒了一口气,叫二人继续行路。三人所过之处,再不听得熙熙攘攘的议论,街头巷尾,又复旧观,彷如人们从未提起、也从未见过那巨猛无匹的老虎似的。

天保一脸错愕,东张西望,布拉霍夫得意地说:“毒蝎子已施法将全城的人对老虎的记忆抹去了,此后再没人记得,逸园的比武大会上曾经出现过这般一只老虎,他们只会记得比武的盛况和杂技团的精彩节目。”天保鉴貌辨色,路人脸上的神情全都与适才大不相同,听俄国人言语,已自信了几分,偷偷往毒蝎子面上瞧去,一平如水,好似没事人儿,可他心底却涌上一股莫名的惧意。

寒天清早,人行道上常有人蹲着生小火炉,扇出滚滚的白烟。毒蝎子从那个烟里走过之时,往天保怀里依偎过来。天保熟极而流地伸出胳膊揽住了她的肩膀,搂着走路两人都添了暖意。煤炭汽车行门前也有同样香而暖且呛人的烟雾,多数人不喜欢燃烧的气味,烧焦的炭与火柴、牛奶、布匹会发出臭味,市民们习惯称之“煤臭”或“布毛臭”——三人便是在这“煤臭“、“布毛臭“中,遗漏了一对母子的眼睛。

母亲抱着一岁半的儿子,正回忆着与丈夫相依相偎的甜蜜时光,眼前的烟雾忽尔散开了片刻,她就看到了丈夫的正脸从眼前十来步远的地方转过去,丈夫的目光却未看到她。须臾,烟雾又一阵掩上来,遮没了母子俩的身形,她的丈夫没有看见她。

做母亲的,内心的甜蜜一瞬间破灭。她看见丈夫虽衣衫多处破烂,似与野兽搏斗过一样,但寒酸的衣着之侧,却搂着一个外国皮衣女子,满面带笑地往前走。这丈夫是她的丈夫,绝错不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分明见自己的丈夫搂洋女人,搂是搂得很紧,那个洋女人长得漂亮而富有一股英气,满面甜蜜的笑容,仿佛曾经另一个的自己。这个洋女人绝非卡婕娜,这个做母亲的就实在是受不了了,一下子脚底虚浮,差一点站脚不稳。她忙定神平稳住身子,牢牢地抱住儿子,脚下幸好是站定了,两行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列位读者,这位做母亲的非是旁人,奇巧正是农佳丽。这日算算没啥事儿,她就兴兴头头地带儿子来大世界玩耍,想早点来好多玩几个游乐场。她怎么也想不到,丈夫竟在外面勾搭外国女人,虽说卡婕娜也是外国女子,可卡婕娜是在她之前的一位,可目下她是他的合法妻室。天保搂着陌生的女子,就是在自己的心口插了一刀。

农佳丽的心里在淌血,可儿子就在手上,她只好强忍妒恨,乘儿子没发现之前,就把泪水擦干净了,强颜欢笑地陪儿子钻入了大世界,没让丈夫看见,像躲避恶鬼一样地逃开了杨天保的视线。儿子很乖,入游乐场门首之时,在妈妈的脸上波地亲了一口,咿呀说着刚学会而发音不准的童音:“妈妈,欢喜好宝宝吗?”佳丽也回亲了儿子一口,甜甜地笑说:“嗯,正正是妈妈的好宝宝,妈妈最最欢喜小正正啦!”儿子杨正节越是可爱讨喜,佳丽的心越是伤痛,这一幕,杨天保是再也得知不了的,也绝难体会,自己作为一个丈夫,对妻子农佳丽有多么多么的亏欠,亏欠至深,极矣,蔑以复加矣!

农佳丽之情,虽是偶遇,却叫人痛心,作书人不愿女子良善者被欺之后,没有一个证见,故尔表过,此处暂搁起,后文再叙。

言归正传,再说毒蝎子此番在上海的据点,竟然也选在“大世界”的顶楼,布拉霍夫在顶楼租了一间向北的房间,三人乘电梯工隆工隆上至顶楼,开电梯的中年女人哗喇喇拉开了铁栅栏。一行人相随而出,电梯铁栅又哗喇喇焦急地关了起来。布拉霍夫拿钥匙开门,推门而入,里面家具、装饰、用具悉数西洋欧式,金碧辉煌,派势不凡。布拉霍夫迳走到客厅西隅一张翘头案前,拧开案上的无线电,扩音机里便呀呀伊伊地放起人唱歌的声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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