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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1 / 1)

正说话间,外头忽地撞来一群蛮横的警察,推开人群,冲入屋内就抓人,众人尚欲哗词答辩,俄国警督却不容分说。金娥翻身而起,琵琶指连弹,五指一正一反地弹扫,恰似按节捻弦弹奏琵琶的手势,轻拢慢捻。纤纤素手,指尖所及,两个当头的警察应手而倒,第三个警察给她食指点在“颊车穴”上,撞得唇歪帽飞,眼前金星乱冒,头脑中嗡嗡作声,脚下一个踉跄,直挺挺摔倒在地。无如警察来得既多,又个个孔武有力,手上有枪,黑衣会众会武艺的也就金娥及两个堂主香主,神算是一上来就给一名胖大的警察摁翻在地,动弹不得,手脚上了铐子。马媛媛等人亦陆续遭擒,至后唯独金娥粉面泪痕如梨花带雨,兀自闪展腾挪,闪挡老毛子的手法。

金娥使的功夫乃张平安独创的“龙**阳三十六路琵琶手”,乃参照中土江南凤阳帮的雨伞十八手及五台帮的阴阳手三十六路铁琵琶两家之所长,脱胎于双龙神掌的功夫。换而言之,就是以手代琵琶,走琵琶功的路子,行小擒拿手的点穴功夫,走神龙掌之步法身形,荟萃精华,去芜存青。当年张平安收罗十个孩子,就依着各人的秉性特长,独辟蹊径,另开宗门,创新武艺,但无论这琵琶手,还是大力金刚的掌法,抑或飞天的龙登梯轻功,设或云龙拿手的排云神掌,还是玉面的龙爪、丑面的龙腿、无敌的五行龙锁拳……根基咸从左右护法神龙二老的绝世武艺“双龙神功”奠基。

话休絮烦,且说龙女琵琶手最擅近战,越是紧贴敌人,越是能施展其威力。房间本促狭,一大堆人,大大小小,挤得满满窒窒,另两个练家子的会众,就是因地方太小,施展不开而失手遭擒。可金娥到了此间,越是狭小,她越是灵活,戏弄得俄国警察追得满头大汗。及至老毛子老羞成怒,朝天乒呤乓啷鸣枪,挤在门口的市民吓得抱头鼠窜,空出地儿来,警察才将她围拢在墙角。枪弹无眼,神算和媛媛恐伤着金娥,叫她先忍耐,到了警局自可分说清楚。金娥这才收手,束手就擒。黑衣会众寄人篱下,无可如何,只得跟着锒铛入狱。入狱下牢,男女分隔,却都给狱卒有一搭没一搭的好一阵嘲笑奚落,方才约略听说了格里高利的细枝末节。

马媛媛吵嚷着要见沙皇评理,又受狱卒一顿嘲笑,不留情面地数落:“尔等鼠辈,还想见皇帝,痴人说梦话,你们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挺难说!”神算听到隔壁谈话,怒吼道:“凭甚么!凭甚么,我们又没错,凭甚么要杀我们?你们俄国人难不成没王法的么?”狱卒恼羞,引颈高声骂道:“你个野猴子,跟我这儿大呼小叫有甚用?都给我闭嘴,小心皮肉吃苦!”众人觉得这狱卒不坏,也就渐次安静了下来,马媛媛痛悔不该瞎出主意,太过胆大,不够把细,致招惹俄庭弄潮儿,横生出这番天大的麻烦来。会众劝慰一阵,金娥也说都是为了自己好,不怪主母,至是大伙儿各自叹息。

黑牢虽粗陋,但监狱外铜网毒箭,围得密密层层,不计其数,狱卒监守严密,荷枪实弹、刀枪雪亮。想要强行越狱,那是千难万难,三人何等眼力,早便在心中权衡希望,自分休咎未卜,自不做此想了。

转眼到了起更时分,来了一名齐刘海的短发神甫,到女牢房里,向金娥、媛媛谕道:“敝人系保罗大教堂当值神甫,特奉堂主之命,来告知金娥小姐。倘使小姐答允之前堂主所求,就立即令警局销案,放您的同伴自由。倘若不从,敝主人亦无法可施,你们就得一齐坐牢,说不定还要坐七、八年。”马媛媛在侧明知故问:“你家主人是谁?”神甫得意地答:“就是国师格里高利他老人家。”媛媛冷然反唇相讥:“寒碜不寒碜,还老人家,我看你老得差不多可做那小子的爹了,还叫他是老人家?无耻下作的东西,滚回去告诉你家的主人,咱们就是不答允,随他怎的。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何惧之有!”那神甫登时色厉内荏,他来时格里高利严令他必须达成和谈,否则拿他是问,此刻搞僵,谈不下去,他也下不来台,呆在那里又是捏自己的手又拉胡子,一副尴尬相。

马媛媛鉴貌辨色,已知对方理短,心念电转,有了计较,没好气儿地说:“回去对他说,若乖乖放我们出去,万事俱休。若他一意孤行,恃强凌弱到底,让他试试。我当家的可不是好惹的,你让他去打听打听,当年旅顺杀Troll怪物的张平安,谁人不晓,谁人不知?哼哼,咱们走着瞧!”逞凶为恶的人,无论主使抑或从犯,都有外强中干的弱点。那神甫给马媛媛一顿劈头臭骂,狗血淋头地赤红着眼睛,逃出了监狱,回去向主子回报去讫。媛媛兀自恚怒难消,逞口道:“想不到这罗刹国里的一个流氓,市井中引车卖浆、屠狗负贩之徒也不如的一个邋里邋遢的鬼东西,妖言惑众一番,也能只手遮天,登天般地造反,目无王法,岂有此理!”

金娥黯然神伤,低首不语,听了主母的话,幽幽长叹口气,也不知说甚么好,只顾摇头。她从小心地光风霁月,一尘不染,尽替别人着想,此刻就想舍了身子,保大伙儿平安算了。但少女家身子,毕竟系最可宝爱的,柏节松操白白地去送与邋遢丑恶的老毛子,想想就恶心,内心深处,实是不甘。这一夜睡在冷冰冰的庾床上,金娥辗转反侧,眼睛睁着到天亮,一宿难以入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狱卒忽放进来一个瘦骨棱棱的少年,一头栗色的卷发,脸上生着密密点点的雀斑,眼珠骨碌碌乱转,双手抱着一只青花碎瓷的突肚瓶子。少年行至女牢,逐一张望,寻至媛媛的牢房,俯身跪下,将瓶子塞入木栏之内。媛媛已自醒来,正在仰天呆望顶壁,垂目见孩子举止古怪,冷然问道:“你是谁,在干嘛?”少年悄声道:“曼纳海姆老爷差我来的,我是他家佣人的儿子,他让我务必将这瓶子交给你过目,等你看了瓶子里的物什,就明白了。”

说到曼纳海姆,媛媛是知道了的,忙探手揭开瓶盖,见里面装着些小面包和干肉片。她将吃的倒在床上,听得瓶里还有物什叮铃咚隆响,倒出来一看,却是一个折成方胜,整整齐齐的一张羊皮纸以及两张白纸和一截炭笔。羊皮纸就是羊皮,想来是匆忙之间,随便扯的羊皮,写下的一封便笺。那瓶子也是仓促间拿的他家的摆设,并无选择余地。摊开来再看,羊皮纸上写得有字,她抬头瞅瞅少年,孩子点点头,媛媛就看起来。原来老曼纳海姆已听说众人深陷囵圄,差少年来是想让黑衣会的人写供状,他好寻隙找沙皇,替他们关说斡旋,以寻求解救。媛媛看后,自道时来福辏,甚是感激,老人一片热心,思虑周详,用瓶子装了食物,可掩人耳目,但就此心下越发觉得格里高利权势熏天,叫人好生无奈。

媛媛俄文已是便给得紧,炭笔刷刷刷,片刻一蹴而就,将来情去过,来龙去脉,写得明明白白,言简意赅。写罢封好,金娥也已坐起身来,凑头过来看着,媛媛将信塞入瓶中,递还给少年,说了句:“有劳小哥啦。”金娥也说:“多谢!”少年办事沉稳谨慎,也不多言,点头示意,拿了瓶子就离去了。

媛媛瞥见狱卒蹲在对面,却并不来扰,心下雪亮,想来因曼纳海姆已买嘱狱官、牢子,上下打点,钱神有灵,黄白物堵了小鬼们的嘴。她想通此节,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几乎要哭出来了。苦楚了一夜,此时两人稍稍松了口气,心里有了些底,这才感到格外饥肠辘辘,便分吃了面包和干肉。再将消息告诉了神算等几名男会众,将吃食分给了他们。神算等人伸手接住从隔墙抛来的吃食,打开包裹在外的衣裳,抢着吃了,边吃边释然地笑起来。

那闲看的狱卒腆着个大肚子,走近前来,揶揄道:“你们还真大胆,你们认识那小孩么?光凭一封信就取信,岂不是托大,万一是格里高利大人派的骗子,那可非同小可哩!”媛媛坦然道:“呵呵,若真是如你所说,我们的处境还不是一样糟糕,能坏到哪里去?就使中了他闷香蒙药,也是天数,我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不虞他使诈。既然人家冒险而来,我们再疑神疑鬼,瞻前顾后,贪生怕死,反而显得我们窝囊了。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干愣着不动强吧。”那狱卒听她一个女流这般说法,胸襟气度,令人折服,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朝她扬一扬,赞许道:“中国女人,了不起,可比咱俄罗斯老娘们儿强多啦!”

此事很快捅到了俄皇的耳朵里,尼古拉找格里高利质问,那厮人证、物证之前,百喙难辩,无可抵赖,供认不讳,颜面扫地,羞于启齿。尼古拉碍于儿子有病要仰赖他,也不好说甚的,只索立即放人。黑衣会众因此得救,尼古拉亲自送他们上了专列,着意弥缝。媛媛一行大是承曼纳海姆的情,临行却没见老人随行,众人不免有些失落,于尼古拉的致歉,那是当他春风拂面,绝不放在心上的。既上了车,汽笛呜呜鸣响,火车隆隆启动,载着破镜重圆的渴望,往东疾驰而去。

马媛媛一行的专列由尼古拉二世钦点军官护送,再不出纰漏,顺顺当当地启程,一溜白烟,蒸汽机轰鸣,往东疾驰。在路非止一日,车上无事可纪,话休絮烦,及至火车驶至坎斯克,一行人下车骑马,再朝东北飞驰。他们在车上打盹,睡得饱了,斯时信马由缰,飞驰在森林和草原之上,冷风扑面,竟其说不出的舒服惬意。时当仲夏,俄罗斯南部气候怡人,相较圣彼得堡,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和煦得彷如隔世,令人眼眶湿润,几乎落泪。

山林里到处是梅花鹿,见有人来,睁着圆圆的眼珠相望,显得十分好奇,却殊无惊怕之意。途程之间小憩的工夫,众人就地歇脚吃干粮的时候,金娥格外欢喜伸手摸摸凑近过来的梅花鹿,抚摸鹿儿动来动去的背脊,就会格格笑得花枝乱颤。神算修罗便跟随在侧,一头塞给金娥干粮吃,一头跟金娥聊鹿儿的秉性,闲话春意盎然的大自然,其乐融融。自经了格里高利之变,媛媛每见神算与金娥相处,心下总要一动,有了些打算,却并不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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