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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台再现(2 / 2)

这是元曈第一次正面见识这种邪怪。

怀荒闻言没有说话,而是独自走上前去,他伸出脚踢了踢鱼精的长尾,一股湿滑黏软的触感从脚尖传来,这种感觉不禁让他皱了皱眉头。

“就这点儿力道,应该还不至于取它性命。”

“我去把它翻过来看看”,元曈见鱼精不再动弹,还没等怀荒仔细探查就急匆匆跟上前来,说罢挽起袖子准备掀起趴在地上鱼精。

元曈的手刚刚伸出去,还未接触到鱼精的身体,那鱼精突然转身发出一声怪吼,挥舞手爪飞快地袭向元曈咽喉。

“小心!”怀荒急忙在身后抓住元曈的衣领,然后一脚踢开鱼精的手臂,拉着元曈便猛退几步。

那鱼精偷袭落空,趁二人后退的间隙忍痛一挣,绳索便从元曈手中脱落。随后它张开嘴巴向二人呼出一股夹带腥风的黑雾。

元曈怀荒匆忙背过身去遮掩,等到黑雾散去的时候,那鱼精早已趁着夜色遁去。

“这妖怪果然是诈死,千算万算还是让它跑了。”元曈有些泄气的说道。

怀荒蹲下身去,示意元曈看地上的血渍,他撚起一撮土问道:“现在它受了重伤,恐怕跑不了多远,玄晦,千金里附近可有什么河流?”

元曈转了转眼睛思索道:“千金里往东就是金镛乡的地界,那边周围没有河流。千金里往西虽然有瀍水流经,却离此地有十五里之遥。当下最近的河川,应该是位于东南方十里的洛河。”

“那我们就往洛河方向追踪,那鱼精想必不能离开水太久,它应该不会舍近求远。”怀荒站起身来,长刀归鞘就要出发。

“说走就走!”元曈点头应到。

千金里东南的茂林中,两个矫捷的身影奔袭在月色之下。

“玄晦,还有多久能到洛河?”跑在前头的赤衣男子侧首问道。

元曈跟在他后面大口喘着粗气,体力已有些跟不上,“大约……还有三四里路,怀荒你慢一点!我追不上了……”

元曈虽然跟着怀荒学过不少功夫,可他毕竟是肉体凡胎,赶起路来还是远不能和怀荒的速度相比。

怀荒闻言渐渐放慢脚步,让元曈能够跟上自己的节奏。

看来怀荒猜测的没错,从千金里的家中一路赶来,地上每隔不远就有点点血渍,而且间歇有大片腾越的痕迹,想必就是那妖怪硕大的鱼尾所致。

看来它确实是这条路线就近逃往洛河了。

“稍等一下。”怀荒突然在前方停下脚步,同时挥手叫住了元曈。

二人停在一座高耸的土丘之前,这座土丘高约四五丈,顶上整齐平坦,四周隐约还有阶梯通往台顶。最上方残存着半座琉璃砖塔,看起来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可是令人费解的是,这土丘附近遍布郁郁葱葱的草木,土丘上却连一根杂草都没有。

“这是仙人冢,过了这里再往南不远就到洛河了。”元曈委身蹲在土丘前,说着便从地上揪起一根野草刁在嘴里。“以前哥哥曾带我来这里玩过,这野草叫酸根,嚼起来酸酸甜甜的。”

“仙人冢……”怀荒踱步到土丘前,左手扶着下巴忖度。

这个土丘到底是何物,怀荒心中已经有些思路,但目前还不敢确定。

“那又是什么?”元曈顺着怀荒的目光望去,不远处的杂草中竖着一块硕大的石碑。

“乡里一直传说这是仙人的墓碑。”元曈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想来也是附会之说,仙人怎么可能会葬在这里。”

怀荒默默走到碑前,他一把拔出长刀,刷刷几下就将巨石周围杂草通通挥斩开。等杂草清理干净后,一整块高约丈余的白玉石碑显现在他眼前。

元曈和他一同擦去石碑上的泥土,泥土散尽之后,只见碑上密密麻麻刻满了雍容的小字隶书。

怀荒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一束火苗自指尖燃烧,耀目的光辉瞬间将周围数尺之内照亮。待怀荒隐约看到石碑上所刻文字,嘴角已经不觉向上扬起。

“玄晦,你来念念这石碑上所书的文章。”

“上面镌刻的是文章?”元曈好奇地凑了上去,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块墓碑。

元曈贴近石碑仔细观察一番,随之娓娓读起石碑上的内容:

“浩浩大川,泱泱清洛。导源熊耳,控流巨壑。纳谷吐伊,贯周淹亳。近达河宗,远朝海若。兆唯洛食,实曰土中。上应张柳,下据河嵩。寒暑攸叶,日月载融。帝世光宅,函夏同风。前临少室,却负太行,制岩东邑,峭峘西疆。四险之地,六达之庄,恃德则固,失道则亡。详观古列,考见丘坟,乃禅乃革,或质或文。周馀九列,汉季三分,魏风衰晚,晋景雕曛。天地发挥,图书受命,皇建有极,神功无竞。魏箓仰天,玄符握镜。玺运会昌,龙图受命。乃睠书轨,永怀保定。敷兹景迹,流美洪模,袭我冠冕,正我神枢。水陆兼会,周郑交衢。爰勒洛汭,敢告中区。”

“神龟三年庚子卅月廿六,魏光禄大夫,车骑将军常景,作《汭颂》于伊汭之阳,后琢碑复立于灵……”

“原来这不是墓碑!”元曈转过头惊喜的朝怀荒说,“我还是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乡里百姓都说这是神仙的墓碑。邙山的坟冢前都有这种石碑,村人又几乎没有识字的,想必是这样才会讹传。”

怀荒背刀而立,抬眼望着嵯峨的土丘,“碑上所刻的骈文,署名是魏朝光禄大夫常永昌。文章乃是为赞颂洛水嵩京所作。这土丘也不是什么‘仙人冢’,而是汉晋以来的灵台。”

“灵台……你是从何得知的?”元曈疑惑地问道。

“石碑落款‘灵’字以后残破,想必后面就是个‘台’字。自周汉以降,历朝太史令皆在灵台观测天象,彼时上设有浑天仪、地动仪和量星尺。到了魏朝灵台就荒废了,当时汝南王衷于释教,在台顶建了一座琉璃砖塔以供养三宝,通过残塔也能辨认出这里是灵台旧址。”

“琉璃那么珍贵,竟然有人拿它来造塔,真是奢侈。”元曈不禁感叹。

他抬着头望去,台顶的砖塔虽已破败不堪,但在月光映照下,塔身残存的琉璃依旧流光溢彩。不难想象当年这座琉璃塔新落成之时会是何等壮观。

想到还要追逐鱼精,怀荒便收起思绪:“继续追,刚才我看地上又有血迹,那妖怪应该就跑到前面不远处了。”

元曈闻言起身拍了拍手,二人马上继续追踪。

约摸行了两三里路程,眼见东天露白,隐约间有潺潺水声传来。二人再往前一看,渌波东倾的洛河已赫然在目。

就在不远的洛河岸边,并立两株巨大的柳树。而在遮天蔽日的柳枝之后,一座雪雕玉砌的宅院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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