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二十四排，声音……声音……是我从后面开始的。”说完刘绵强目光朝兔子
“谁坐二十五排，把手举起来，让我看看都是谁？”主任声调猛地拔高了，声音里有种接近胜利的兴奋。
“没有一个人？大家跺脚的勇气去哪了？”主任目光来回梭巡着人群，最后停留在兔子脸上。
兔子没有躲避，而是大大方方地环视周围。人群轻微骚动一下，如水面上起了涟漪，但很快归于平静。大家都在静观其变，没有一个人挑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时，老狗频频朝他回头，手收拢在腰间。显然，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举手。也许，这个决定比他冲锋陷阵还难。死是容易的，活着更难，特别是活的有尊严。
“我在二十五排，那么多人一起跺脚，谁也分不清谁。我还觉得是后排先跺的。”兔子冷静地说。
“先别说别人，先说你吧。”
“说实话，我也跟着跺脚了，脚趾头快被冻掉了。”兔子不紧不慢地说。
周围响起一阵克制的笑声，让本来沉闷的空气有了缓和。老狗开始附和：
“当时都乱七八槽的跺脚，主任那天要是你去了，肯定也分不清。”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跺脚是从你俩开始的，是不是？”主任冷笑着，两手撑着桌子，身子往前探着，目光盯着眼前的猎物，似乎胜券在握。空气又紧张起来，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兔子。
“你听谁说的？”兔子反问。
“你别关听谁说的，是不是你吧？”主任目光直视着兔子。
“我……”
这时，角落里，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可别冤枉了李师傅。我听见了，真是从后排开始的，不是咱车间。”
黑牡丹的话像一棵救命稻草，让兔子在溺水中见到了阳光，他忽然觉得屋里好亮，防爆灯柔柔的亮，像落在水中的月亮，让他忍不住像猴子一样去捞。尽管捞不到，过程也是美好的。
“真的？”
“你看你，主任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假话。”
“嗯，我相信，你是个实诚人，是没有说过假话。”主任迟疑了一下，“今天就这样，如果谁想起来了，有不想直接对我说，就写个条放在车间门口的意见箱里。”
主主任身后有一扇小门，门上方的玻璃有个红点在闪烁。他知道，那是对面监控屏幕下的灯亮了，据说每当有人远程监控时，那个红灯就会亮。是大老板？还是公司经理？还是两个人都在看？主任义愤填膺，吐沫星子乱飞，像是一个蹩脚的演员。
散会了，大家逃似的离开办公室。走廊里，兔子朝黑牡丹伸出大拇指。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我可没有说假话哦。”忽然，她压低声音说，“”你还是操心一下意见箱吧！”
“没事，咱车间没有告密的。”
“汉奸什么时候都有，暗箭难防。”说完她一扭身进了更衣室。
晚上，兔子下班回到家，王敏正在厨房里忙着。她听见门响，头也没有回地问了一声，“回来了。”
“嗯。”兔子脱掉羽绒服，随手放在过道的洗衣机上。然后，他走到朝厨房门口，朝里面伸头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洗手准备吃饭。”
兔子洗了手，坐在沙发里，觉得有点疲敝。回忆白天的事，他觉得自己有些悲哀，起身在电视机下面的橱子里找出了半瓶酒，这是过年剩下的。
王敏端着盘子进来，看了兔子一眼，把一盘凉拌白菜放在茶几上，然后又放了一盘猪皮冻，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半瓶白酒问，“怎么想起来喝酒？”
“肴肉就酒，幸福长久。”兔子倒了半茶杯酒，没有看王敏，目光朝门口看去，“妮子，去哪里了？”
“她在姥爷家，不回来吃饭了，那里孩子多热闹。”王敏疑惑地看着兔子，“第一天上班不顺利？”
“也没有。”兔子低头手把玩着茶杯，心里寻思着该怎么对妻子说，没有当上工段长的事。因为，同在一个厂里任何事情都瞒不住，晚说不如早说。
“嗯，是这样。”兔子抬眼看着妻子，“工段长的事……”
“你当上了？”王敏打断丈夫的话，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兔子。
“……没有。”
“你装的真像，我才不相信呢！”王敏嘻嘻地笑着，“你要是当不上，别人更不用提了……”
“真的。”
“啊！为什么？”王敏咬的一口馒头含在嘴里，不解地看着兔子，仿佛被人迎头一棒打蒙了。
“我也纳闷，不应该呀！这两年收率我一直是最高。人缘也不错，真是搞不懂。”兔子像抛掉烦恼似的挥了挥手，“不说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说完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唉……”王敏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眼睛里涌出了泪花。但她立刻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用欢快的语气说，“你也别当回事，我还能撑的住。”说着她伸手摸起兔子面前的酒杯，“我也喝一口。”
兔子还没有来得及阻止，王敏闭着眼喝下了一口酒，随即爆发了一阵咳嗽。兔子看着王敏面如桃花的脸，心里像被人揪了一把，愧疚地把她拥进怀里，眼睛变的潮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