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这话的时候，裴笑就站在五米开外，木木的看着他们。只是杨云光被前呼后拥着，并未看到她。
没有人会注意她，因为她不红。
从片场到最近的地铁站，她走了整整三站路，列车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她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在汗味、异味充斥的车厢里颠来倒去。
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麻木的脸孔，这一刻，身旁拥挤的人群好像都变成了黑白的胶片，而她的人生，就在这黑白的世界里陀螺一样不停的旋转着，失去了方向。
她，裴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家在何方。租住在五环外的老公寓里，每月房租26oo，表面是光鲜亮丽的模特，实际不过是连一套贵点的内衣都舍不得买的赤贫阶层。
不是不寒心。离开席向东之后，没有人会客气的叫她裴小姐，也没有早晚接送的司机，她要掰着手指计算房租、水电，还有每月昂贵的令她不堪负担的治装费和出行费。那些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不过在盘算着能从她这里获得多少。
席向东，她麻醉着自己，还是不可抑止的想到他。
鱼问水：“在你一生中，我是第几条鱼？”
水说：“你不是在水中的第一条鱼，却是我心中的第一条。”
他取次花丛，身边从不乏投怀送抱的美人，就像一条河里不止一条鱼，裴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唯一。
生活离了谁不是照样过，这个地球依旧在转动，不能改变，那就只能适应。
幸运的是裸替的工作比一般工作酬劳要高得多。
回到家，她给自己泡了碗面，加了颗荷包蛋犒劳自己。随手打开电视，就看见上面在播有关杨云光的新闻。
第61章 被截下的新闻
关于这次她秘密回国，之前网上并没有任何消息。冰火中文今天下午，有人在谭家菜拍到杨云光从一辆豪车上下来，截至新闻稿发布时，已证实车主就是寰球娱乐的总裁席向东。之前在寰球只是传言两人在恋爱，这下等于是公开恋情了。
新闻截取了两人下车和用餐时的模糊照片，裴笑挟了一筷子面条，只是发怔。
忽然手边电话响，她愣了一下，放下面条去接。一拿起来就听见经纪人的大嗓门：“裴笑你怎么搞的！出大事了！”
裴笑反应有点慢：“啊……？”
“你现在马上到公司来，记住，是马上，一刻也不能耽误。”
经纪人雷厉风行的挂了电话，她看看碗里的泡面和荷包蛋，她还没吃两口呢。
这个点公司下班的都走得差不多了，经纪人一见她就把她拉进来，甩了张报纸到她面前。
上面巨大的头版，是席向东在电梯里，按着一个女人热吻的照片。很模糊，看得出来，是摄像头拍摄的画面，但裴笑不可能不认得，那是席向东家公寓的电梯，而那个女人——正是她。
“我……”她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一点记忆都没有？
“你跟寰球的席总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签约的时候没说？”经纪人一脸严肃的质问她。其实他现在更好奇，既然裴笑跟席向东是这种关系，为什么她没去寰球，反而来了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
裴笑站在那里，脸色忽白忽暗的，她认出照片上的衣服，是她喝醉酒那晚。
事到如今，隐瞒是不可能了，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把那晚发生的事，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其他的……我真的记不清了。我跟席总不是报纸上写的那样，我们早就分手了，而我也从他的家里搬了出来……”
经纪人不客气的说：“我相信你没有用，关键舆论看到了会怎么说。sunny和席总才刚爆出恋情，你想做那个第三者吗？”
裴笑拼命的摇头。
经纪人指着报上的日期：“本来这将是明早的头条，被人提前截了下来。幸亏没发出去，不然裴笑你就彻底完了。”
谁也不想一出道还没红，就先背着个小三的黑名。她问：“那个人……是谁？”
“你会不知道？”经纪人只是盯着她反问，黑眸别有深意。
裴笑把那张报纸带了回去。看着上面的画面，陷入了深思。
他为什么要亲自己？虽然以前也有过，但这次明显不同。即使从模糊的照片里，也能感受到当时的火热。
他不是喜欢杨云光吗？还是说，偶尔换换口味他也不介意？
她揉皱了报纸，头脑一片纷乱。
第二天寰球就召开记者会，发布杨云光回国的消息，并称她将在年末的一部国产贺岁大片里客串出演，据说还有大尺度的突破表演。只是关于她和公司高层的暧昧关系，只一带而过。
第63章 我有你呢
裴笑实在累极，并没多想，就摇头拒绝了。冰火!中文
走的时候还看见工作人员都聚在一起，兴奋的讨论着。
温泉池在山上，下山还有好一段路，她只能慢慢走下去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身后有车声，她并未回头，习惯性的往边上挪挪，让出一条道来。
那车却没有立刻驶过去，而是停在了她身边。
硕亮的车灯照得她睁不开眼，车窗降下，男人熟悉的俊颜一点点曝光在车灯下。
“裴小姐。”
裴笑一震，那低醇的声音，是席向东……
她愣愣侧目，又听见他说：“上车，我送你。”
还没等她回答，车子里又一道女声：“裴小姐，和我们一起走吧，从这里走下去要半个小时呢。”
杨云光淡淡而笑，从副驾驶位上冲她招招手。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杨云光的男友，可不就是席向东？
“谢谢，不用了……”本能的抬手拒绝。
席向东从车窗漠漠扫了一眼她脚上的高跟鞋：“裴小姐喜欢走路我当然没意见，不过影响了明日开工，只怕会拖累全剧组。”
他一口一个裴小姐。客气而疏离，仿佛刻意划清与她的关系。
因为车上坐着杨云光吗？
她自嘲笑笑，从前倒也不见得有多亲昵。总是连名带姓的叫她“裴笑”“裴笑”，听起来就没有“云光”那么柔情似水。
她发怔的时候，杨云光已下车来拉她。待她出乎意料的热情。
终究是盛情难却，裴笑道了声谢，坐上后排。
暮色西沉，盘山公路上，黑色世爵孤茕一身。
席向东开着车，不时的抬眸。透过后视镜，可以看见裴笑疲累麻木的脸孔。
“这次是什么片子？”
“卫导的贺岁片，百万投资的古装大戏，我在里面演一个女杀手……”
“裴小姐饰演？”
“我的替身。”
杨云光句句抢在她前面替她回答，倒也没有裴笑插话的余地。她便索性扭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风景。
“晚上去你家做饭吧，不想出去吃了。”
“随便。”
“我们烫火锅好不好……”
“……”
“对不起，我能不能开一下窗户。”裴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们聊得旁若无人，裴笑觉得自己仿佛闯入了不该进入的世界，那样无所适从。
席向东又看了她一眼：“你随意。”
将车窗降下一些，冷风呼啦灌入，吹乱了她的头发。裴笑迎着冷风深呼吸一口，像是重新活了过来，慢慢的吁了口气。
汽车终于下山，她急切的说：“我就在这里下吧。”
“反正也顺路，送你回家吧。”
杨云光忽然问：“向东，你知道裴小姐家住哪里？”
席向东没有作声，却沉默的把车拐入了她回家的路。裴笑盯着他驾驶座上的背影，微微入神。
下车时，杨云光一反常态的把自己那件昂贵的香奈儿外套披在裴笑身上：“天气这么冷，你穿得太少了。”
裴笑简直受宠若惊，想要脱下却被她按住手：“穿着吧，明天到片场再还给我。”
车内，席向东挑眉：“那你呢？”
杨云光抓起他的手，与他相视一笑：“我有你呢。”
第64章 忘了那晚的事
确实，比之情人的掌心温暖，区区一件外套又算什么呢？
裴笑咬紧了牙：“谢谢。那么，再见。”
“不必，自己小心点。”他淡淡道，合上车窗，发动车子。
裴笑失神的点着头，慢慢转过身子，耳边是跑车飞速离去，尘嚣之上的声音。
尽管她想过多次，当杨云光回来，她该怎么办？没有一次比眼下更清晰，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们出双入对的模样，看着他，走出自己的生命。
那句不咸不淡的“裴小姐”，如同这晚秋的凉意，丝丝扣扣的渗进身体里。
翌日，裴笑将外套还给杨云光。
她随手把衣服放在一边，对助理打了个手势：“我想跟裴小姐聊聊，你先出去一下。”
助理知趣的把人都带了出去，替她们关好门。
裴笑看这架势，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杨云光示意她坐下，终于开口问：“那天你为什么会在酒店？”
正牌女友来质问外面的莺莺燕燕了，杨云光是那么理直气壮。
裴笑攥紧了手心：“我……司机说席总喝醉了，让我去帮忙。”
“你和向东是什么关系？”
“他说……我是他的……前女友。”裴笑想了想，还是加了个“前”字。
杨云光好笑的睨着她：“前女友？我怎么没听说过？”
裴笑沉默了。
事实上孟娇也这么说。所以她一度怀疑席向东在欺骗她。可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算了，我也不追究你为什么会从向东的房间里出来了。男人嘛，都是这样的，我常年不在国内，他寂寞了找个人陪也是可以理解的。”
杨云光一副大度的口气，裴笑只是茫然的点头。
“你懂的吧？千万不要以为陪了他一晚上就可以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他对你好是可怜你，你可不要去缠着他以为能得到什么。做人最重要有自知之明。”
一直藏在口袋里的手，指甲完全陷进了血肉里。她却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因为她说得都对。
席向东吻她的时候，叫的是“云光”，她只不过是一个可耻的小偷，偷了不属于她的东西。现在主人都大方的不与她计较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晚的事，把它忘了吧，当作一切都没发生。你没有去过酒店，我也没有遇到你。好好做你的替身演员。”杨云光说完，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做新人很辛苦吧？放心，只要你识趣，我以后会多多照顾你的。”
裴笑心里乱糟糟的，见她说完了，只是站起来说：“对不起，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听懂了就出去吧。”杨云光在后面淡淡笑道。
替身的镜头只剩今天最后一组，幸好，幸好，拍完就可以离开了。她喃喃的念叨。
别的人都在紧张的换衣，上妆，只有她，只要进浴室把自己一脱，然后洗干净就行了。
密闭的盥洗间，隔绝了所有声音，她站在花洒下，终是忍不住，捂着脸小声的哭了出来。
第65章 演技太差
片场外，导演惊讶的看着来人：“席总，又来探班啊？”
席向东点头微笑，目光却散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冰火!中文
导演会意的说：“sunny在补妆，待会要拍替身的戏，我让她先去休息一会。”
席向东点点头，仍没有离开，只是徘徊在监视器旁边。
导演看了看时间，问副导演：“替身还没好吗？准备开拍了。”副导演比了个ok，便见裴笑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监视器里，她的脸色灰白，双眼也有一点微微的红肿，导演不禁皱眉：“这个替身怎么搞的，精神状态这么差？”
副导演也说：“还好拍不到脸，凑合一下吧。她前两次表现一直都很好。”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裴笑走出来的一瞬间，席向东就沉下了脸。双眼都好似沾了冷意，透出一种黯淡森然的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监视器里的那个女子。
“卡——替身，你在发什么愣，走到那里就该脱了！”
“对不起……”她迟钝的应着，仍是心不在焉。
“再来一次！直接脱了开始。”
“是……”就在她转头的瞬间，余光忽然瞥到站在监视器旁的黑色身影，蓦的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傻愣着站在那里。
席向东……
他居然来看拍摄……
“准备……替身，准备！那个替身，你听到了没？”
裴笑站在那一动不动，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他以一贯的冷漠姿态，适然从容的站在那里，眼中仿佛有冷光乍现，凝固在她的身上。裴笑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扒光了置于那种目光下，浑身都不适的起了鸡皮疙瘩。
“你磨蹭什么呢，还不赶快脱？”副导演上前催她。
裴笑摸着浴袍的领子，心里头一片兵荒马乱。她闭上眼睛，脑海里还是席向东那冰冷深邃的眼神，她不断的告诉自己，我是一个演员，演员，没有羞耻，只是戏中的角色。
她解开浴袍的带子，副导演终于舒了口气：“好了，开始吧。”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导演身后的席向东突然开口：“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大步来到裴笑面前，一个用力，将她扯了出来，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所有声音都消失，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裴笑身上。
导演瞪大眼睛：“席总，这……”
他漠然回头：“这么差劲的演员你们也敢用？不怕毁了整部片吗？我看还是换人，不仅要换人，之前她拍的镜头统统不能用。”
“你……”裴笑怔怔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导演回过神来，陪着笑说：“是是是，席总说的对。赶紧换人，替身的戏放到后面，先拍下一组镜头……”
副导演见状，也只能过来打发了裴笑：“那什么……你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差，我也帮不了你了。”
裴笑看看副导演，又把目光艰难的挪到席向东身上，她深吸了口气，低下头说：“我知道了。”
第66章 拉着她离开
裴笑准备了半天，不仅没拿到一分钱酬劳，还给自己职业史上抹了一笔黑。要是被人知道她是因为演技太差被踢出剧组的，以后哪还有导演敢用她。
从知道是做杨云光的替身开始，她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这么快就应验了，只能自认倒霉吧。
离开时，才发现席向东的外套还在她这。去问杨云光的助理，助理说席总跟sunny姐在一起。
裴笑来到杨云光的休息室，刚要抬手敲门，里面忽然传出席向东略带愠怒的声音：“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裴笑是做那种替身！”
杨云光不以为然：“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替身。她不脱，难道让我上去脱？”
“你就不该接这种戏！你的演技就只剩下脱这一个噱头了吗？”
“你那么在乎她干嘛？她只是一个替身！”
裴笑正讪讪的握着门把，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进去。突然砰的一响，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席向东就怒气冲冲的站在她眼前。
裴笑一脸尴尬：“我……”
杨云光朝门外瞥了一眼，看到裴笑，气得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