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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遗嘱(1 / 1)

这位老伶人离上帝对他的最后召唤尚需等待三年。在此期间,他不是扮演一个用阉鸡填圆肚皮的法官,便是扮演一个趿着拖鞋、疯疯癫癫的干瘪老头儿。不知何故,我们总是无法把他看作夏禄式的人物。他更像那个偷窃衣物的奥托里古斯而不像乡绅。我们也无法认为他会像领年金的乡绅那样染上猎兔宰鹿的嗜好,因为他一向是站在被追猎、被宰割者一边的。乡绅于他与其说是社会地位,莫如说是一种角色。凡是有一点造诣的艺术家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绅士。他心中的魔鬼会在教区会议上跑出来;人们还说他常在小酒店里喝得酩酊大醉。

然而,莎士比亚生来就是一个乡里人,他可以在这悠闲的日子里重温儿时学到的关于花鸟鱼虫的知识。如今他从书本中再也得不到什么了,甚至连神仙、仙女和古代的英雄豪杰或许也只是存在于挂满新宅四壁的油画和绣卷之中。我觉得他在这桑榆暮景比在进行写作时更有可能认真研究音乐。他早就认识一些音乐家,例如托马斯·莫利就曾为他剧中的部分抒情诗谱曲,甚至在主教门时还是他的近邻。当时他感到音乐这门手艺尽管如此接近于自己的行业,却多少有点神秘。现在是多学一点的时候了。

他曾经在《爱的徒劳》中为霍罗福尼斯创作过一段六个音符的音乐主题。奇怪的是,后来竟然再也没有哪一位音乐家重新加以研究和发展。cdgaef ——这适用于基础低音,可以发展成赋格 的主题。如果提高三全音或降低三全音重复一遍,便能得到适用于序列音乐的完整的十二音基础主题(grundstimmung) 。我们期待着有朝一日听到以威廉·莎士比亚音乐主题为基础创作的变奏曲。

我可以看到,更确切地说是听到,莎士比亚一家人围坐在新宅客厅的桌旁,面前摊开着一首小曲的乐谱。这种乐谱印刷别致,从四个角度的任何一角都可以看到其中一个声部。我想苏珊娜大概是一个女高音,音色清脆甜美,读谱能力强。珠迪丝的嗓子不太好,学东西慢,只好默不作声做听众。女婿霍尔是男低音。安妮是女低音,声音低沉。威尔自然是个男高音了。

威尔想谈论文学就会欢迎迈克尔·德雷顿来作客。亨利·雷恩斯福爵士的府第在埃文河畔的克利福钱伯斯村,德雷顿时常在他家小住。霍尔医生也确实曾经在那里治愈过他的间日热,给他服用的催吐剂因为紫罗兰香露放得太少而臭不可当。亨利爵士夫妇都是博学之士,爵士夫人曾经是德雷顿早年十四行诗的“意念” 。德雷顿比威尔大一岁,但是一直活到1631年才尽其天年。时下他正在写一首题为《多福之国》的长诗,描写英格兰的自然景色,以游记的形式对名山大川作系统的介绍,还涉及当地的一些史实。或许正是威尔的《亨利五世》启发了德雷顿写下他的关于阿金库尔 的诗篇,它的第一行是“顺风驶向法兰西”。这首诗是对弗吉尼亚殖民者的一曲颂歌,至今依然具有令人全身振奋的力量:

在遥远的疆场,

产生我们的豪侠

同样造就了你们;

并将我们的英名

立在我们北方

无人知晓的星下。

莎士比亚深知世界日益开阔。他的《暴风雨》已经有了一丝新疆域的情味。他在写《哈姆莱特》的时候,很可能想起了威廉·帕里的《安东尼·雪利爵士 陆作过广泛旅行,1613年发表《波斯游记》。">游记新详本》,其中包括航海途中看到的真正奇观,而不是内陆水手编造的三头人和能爬树会说话的鱼等骗人的奇谈。帕里谈到“那灿烂、清澈的天穹覆盖着大地”,哈姆莱特则说是“这个覆盖众生的苍穹”。在帕里的心中,天底下有许多尚待发现的奇景,可以代替人们仍在寻觅的天国。哈姆莱特知道:无论这一好奇、探索的新人种——文艺复兴式的人——如何成为万物的灵长,他依然会有梦魇。

莎士比亚是否十分关心自己身后的归宿呢?每逢礼拜日,牧师们总是不厌其烦地叮嘱他:除非万能的造物主伸出他那无限仁慈的手,像伶人和编剧那样误入歧途的人死后可能会坠入一片火海与黑暗。以他的作品判断,他对于宗教毫无马洛那种残存的痴迷。十八世纪时有人说,他“死时信奉罗马天主教”。这和说他死时半心半意地信奉英国国教一样,都是可能的。但是无论他死时信奉什么教,人们不能认为他会利用自己最后的闲暇,认真考察这两大教派的主张。他的作品是基督教文化的产物,然而这文化由于专注于古代的罗马,包含着非基督教的成分。琼生的卡图鲁斯式的诗篇以及由他产生的那一批诗人,津津乐道未来的难明长夜,认为享受那瞬息即逝的阳光则是眼前的任务。莎士比亚已经享受过自己的阳光明媚的瞬间,当白昼将要逝去的时候,他准备迎来黑夜。

立下一份遗嘱是一个乡绅的责任,威尔认真地负起了这一责任。我们不知道他是否已经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但他是在1616年1月,即逝世前两个月,拟好自己的遗嘱第一稿的。他在写剧本时总是一气呵成,从不起草,可是遗嘱比剧本重要得多。从拟好初稿到最后定稿,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迫使他作重大的修改。这些事情涉及他的女儿珠迪丝。

在斯特拉福教区的记事录中有这样的记载:“1616年2月10日,托马斯·昆尼先生娶珠迪丝·莎士比亚为妻”。珠迪丝终于在年近三十一的时候出嫁了。新郎只有二十七岁,是莎士比亚家和整个斯特拉福镇所熟悉的一户人家的孩子。他的父亲理查·昆尼一度是莎士比亚家的邻居和朋友,是个体面、正经的人,只是家景不甚阔绰。他曾做过葡萄酒的生意,1592年和1601年还两次出任镇长。1598年,他住在伦敦中部东四区卡特巷的钟声旅店,并在那里给莎士比亚写过一封信(这是保存下来的唯一信件),向那位比他有出息的同乡告贷三十镑钱,帮助他“偿还在伦敦欠下的全部债务”。钱是借到了,但是以威尔的为人,必须偿还是毫无疑问的。理查·昆尼于1602年去世,留下的葡萄酒生意由他的遗孀在儿子托马斯的襄助下经营。托马斯租下一家客栈,以便扩大生意推销他从伦敦或布里斯托尔远道运来的葡萄酒,并且认为自己既然做了客栈老板,应该是择偶成亲的时候了。他选中了珠迪丝·莎士比亚。

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一个客栈老板,这很难说是威尔的本意,尤其是这门亲事办得像他当年一样仓促得蹊跷。说它仓促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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